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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宏金 :金秋柿子红

发布日期:2014年07月11日

    

    

    

  薛宏金 

    

    

  薛宏金,1970年入伍,从戎22年12次立功受奖,被第二炮兵表彰为“国防施工先进个人”和“清正廉洁先进个人”。1991年由第二炮兵某部团长转业至兴化市,先后担任市计委副主任、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市政府办副主任、交通局局长兼党委书记、财政局局长兼党委书记、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十届人大代表,劳动模范。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作协会员。    

    

    

  新兵往事 

    

  对当过兵的人来说,戎马生涯是难以忘怀的。时光的流水冲不淡记忆的底片,梦中常有战友的聚散离合,眼前常有战友的喜怒哀乐。对军旅生活的回忆,往往是从兵之初开始的。因为兵之初是将军梦的开始,人生梦的起点。 

  1970年冬,刚满18岁的我从兴化北王庄应征入伍。踏着仲冬的阳光,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来到皖南山区黟县的一个营地,走进一个代号叫“总字365部队”的神秘之旅。由此开始了为期3个月的新兵训练,开始了我22年的军旅生涯。 

  新兵队分为4个区队,每个区队设4个班,每个班1名老兵9名新兵。我被任命为新兵队一区队一班副班长。一个班一张大通铺,大通铺上睡10个人,每人二尺来宽。门口第一张铺是班长的,我作为副班长睡最里面的一张铺。草垫子上面铺一条薄薄的褥子,褥子上面铺一条白布床单。盖的是4斤重的绿军被,晚上睡觉时再压上一件棉大衣和自己脱下来的棉衣、棉裤。虽然皖南山区的隆冬蛮冷的,但大通铺上人挤人倒也不觉得怎么冷。晚上就寝后还真热闹,踹被子、翻身、不老实的大有人在。大通铺上打鼾声、磨牙声、放屁声、说梦话声,真是声声入耳难以入睡,后来也慢慢地适应了。 

  3个月的新兵生活,最难忘的恐怕要数紧急集合训练了。“老兵怕号,新兵怕哨”,新兵最怕的是紧急集合哨。记得第一次紧急集合,我在沉睡中模模糊糊听到“嘟嘟嘟”、“嘟嘟嘟”几声急促的哨子声,随后就听到李班长小声地呵责:“快起床,紧急集合!”大家条件反射般地从铺上弹起,在黑暗中迅速穿衣服、打背包、穿鞋子、扎武装带、取枪。大通铺上到处都是“我的背包带呢?”“谁拿了我的裤子?”“我的鞋哪去了?”等压低了嗓门的声音。“不许说话,动作要快!”班长低声催促道。我打好背包提着裤子背着枪冲到操场上,刚整理好着装扣好衣服的扣子,就听新兵队队长一声口令:“跑步前进!”那个惨哟!有的人跑着跑着背包带松了就抱着被子跑,有的鞋跑掉了就光着脚跑。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噼里啪啦跑了20多分钟,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淋湿了。当我们返回营区的大操场清点人数、检查着装时,手电筒的光束连同新兵队长的眼睛一排一排地从我们面前闪过。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有的穿了别人的衣服,有的衣服纽扣没有钮对齐造成衣服上下错位,有的把衣服穿反了,有的一只脚穿袜子一只脚光脚,遗鞋掉帽的人多了去了……整个队伍就跟那残兵败将似的,别提有多狼狈了。老兵班长们每人手里都抱着一大堆新兵丢下的鞋子、毛巾、茶缸、雨衣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内,没准一宿来个三四次紧急集合,而且是没有规律可循的。紧急集合搞的人神经过敏,睡觉前形成条件反射,得反复检查背包带、水壶、挎包、腰带是不是都在位置上放好了。有些人晚上睡觉都不敢把被子打开,有的穿着衣服睡觉。也有人在梦中幻觉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声,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打背包,搞得一个班的人都爬起来打背包,结果是虚惊一场,当然也少不了埋怨和取笑。紧急集合训练,让我们寻觅到古代军人枕戈待旦、和衣而眠的那种内心惶恐与警觉。紧急集合的几多不眠,几多躁动,几多拼争,伴着汗水和泪水汇成我们军旅人生中难以忘怀的歌谣。值得庆幸的事,大家都挺住了,战胜了自我渡过了难关。当一个月后紧急集合突然不再搞时,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呢! 

  新兵训练,给了我自信和底气,实现了由一个老百姓到军人的转变,是我人生路上重要的转折点。在我后来的军旅生涯中,不管环境、地位怎么变化,始终忘不了短暂的新兵生活,忘不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金秋柿子红  

    

  金桂飘香柿子红,霜降采摘正秋风。战友小吴从大山深处打来电话,告知我今年导弹阵地上的柿子树结的柿子又红又大,我不由得想起那漫山遍野的柿子树来,想起军事禁区内那一片古老的柿树林。 

  记得1983年秋天,我在导弹部队某部担任司令部作训科副科长,随施工连队转场来到某大山深处 。只见峰峦叠嶂,林木葱郁;流水潺潺,行云片片;林鸟群噪,山谷应声。漫山遍野层林尽染,田野里、山坡上、石崖旁、深沟内,到处都是柿子树。柿子树上缀满了小红灯笼似的柿子,沉甸甸地把树枝都压弯了。一片片山谷被如霞似火的红柿子装点得流光溢彩,令人痴迷,让人陶醉。 

  我们所建设的导弹阵地属国防重点工程,工程勘察定点后首先要在一定范围内划定军事禁区。在军事禁区内是严禁采伐林木或开山采石的,无关人员更不得进入那一片特定区域。军事禁区内有一片柿树林,当然也归军队管辖了。如铁似炭黑黝黝的柿子树或成一片,或单独几棵相互依偎在一起,一棵棵枝丫苍劲的柿子树高达10多米。这些历经风雨沧桑的柿子树,有的树皮斑驳,有的还长着老大的一个树瘤,据说有的柿子树有好几百年的树龄呢! 

  大山深处的柿子树大部分是野生的。 每年3月下旬,所有树木都已绿荫遍地,柿子树才悄悄地长出嫩芽来。4月上旬展叶,5月上旬在肥大的绿叶掩蔽下开出一朵朵浅黄色的小花。夏天,那一个个青色的柿子露头了。俗话说:“7月的核桃8月的梨,9月(农历)的柿子红了皮”。到10月中下旬,各种水果都已经谢世的时候,柿子就成熟了。那一颗颗皮色尚未转黄的青柿子很涩,是不能吃的。战士们就把青柿子浸在盛着温水的小陶罐中,四周用棉絮紧紧包裹着,过个10天半月再取出来剥了皮吃,自有一番醇香浓郁的甜美味道。有的战士干脆把青柿子往工作服棉袄里一塞,待捂软活了把一层薄皮轻轻撕掉,柿汁就会流出来,其甜如蜜软如膏,吃后齿颊留香十分过瘾。常常有人忘了把柿子从棉袄里及时取出来,柿子烂在棉袄里弄得脏兮兮的。柿子虽然好吃,但柿子中含有果胶和鞣酸等物质,不可与螃蟹、鱼、虾、红薯、菠菜、香蕉、鸡蛋等同食, 空腹或酒后也是不宜吃柿子的。 

  大山里的柿子富含人体所需的蛋白质和各种维生素,微量元素、钙、铁含量高,营养成分超过苹果、梨、桃、杏、李等。其药用价值也为很多水果所不及,临床和民间常用柿霜治疗肺热痰咳、口舌生疮;用柿蒂治疗呃逆不止、夜盲症;用柿叶泡茶饮服,能净化血液,利大小便。柿饼是人们比较喜欢食用的果品,山民告诉我,霜降前后将柿果摘下来,选择果形端正、大小均匀、无沟痕的柿果,刨去皮放进用竹子编成的筛子里,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两三天后柿果萎缩变软,然后早晚将柿果从中向外各捏一次,捏后两手掌轻压柿果,约捏晒15天后即成扁圆形的柿饼。将柿饼装入竹篓,1个月左右柿饼的分泌物就会凝结成一层白霜。这时的柿饼肉质透明,对光透亮,色呈橙红,清甜绵软,便于储藏。每年柿饼出售,成了大山里乡亲们的一笔可观收入,也给人们的生活增添了一份希望。 

  岁月匆匆,往事如烟。一转眼,离开那片大山30多年了,我常常想起战士们手持带钩的长竿子,爬到一棵棵高大的柿子树上摘柿子,树底下拿着两根木竿中间有布缝的兜接柿子的情景。柿子以及柿饼的味道,一直在我的思念中。大山深处那一盏盏高高挂起的红灯笼,照亮了秋天,也点缀了火箭兵的情怀。 

    

  晒太阳 

    

  从来没有想到,对于青春的我们,晒太阳也成为人生的奢事。 

  说起来,还要从1986年夏的转场开始。当时,我由师作训科副科长奉令调任一团参谋长。“军令如山”,我立即从繁华的都市举家南迁,率妻儿随转场的官兵乘一列闷罐车,行程数千公里来到远离人烟的南国某大山深处建设M阵地。那里峰连着峰,岔连着岔,群山起伏,沟壑纵横,峡谷幽深。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但心中的太阳一直照耀着我们——那就是事业。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工程兵的性质决定了工程部队是饱尝艰辛、无私奉献的一族。而导弹工程兵更苦,终年战斗在大山深处打井挖洞,超常规施工、超强度作业、超负荷运转。加之山地石质极为复杂,坑道竖井塌方不断,施工环境恶劣,官兵们几乎天天与“死神”打交道,时时经受着苦与累、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在某烈士陵园,十多年来为建设导弹阵地,有80多位官兵永远地长眠青山。可以毫不夸张地讲,每一个阵地都有战友牺牲。我担任团长后曾到友邻的土建部队走访,见到团部备有好几口棺材,为的是一旦发生事故能让亡者早点入土为安。正如二炮司令员李旭阁在视察阵地时含着泪说:“我们是一支和平时期天天在打仗的部队啊!” 

  我所在的团队是一支工程安装部队。土建部队完成阵地主体工程后大部队撤出,只留下一个连队配合我们施工。土建部队腾空的营房则由我们接管。所谓“营房”,也就是一排排建筑在半山腰的简陋的土坯房和棚屋。我率“前指”住的是干打垒的草房,石棉瓦的屋脊,质量算是好的了。战士们还对房间进行了“装修”,将土坯房的墙壁和顶棚都糊上报纸,显得既干净又别具特色。 

  在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的深山老林,十天半月才来一次报纸,报纸成了“抱纸”。山高林密,有电视但接收不到信号。一个连队配发一台上海产的“红灯”牌收音机,每天晚上全连集合在一起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节目。每当从工地回到宿舍,总要反复去阅读那些糊在墙壁和顶棚报纸上的“旧闻”,且成了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可好景不长,糊报纸的浆糊引来了山鼠。胆大的山鼠不仅将顶棚啃了个稀巴烂,晚上在顶棚上穿梭打斗还影响大家睡眠。营区四面环山,抬头一线天,出门就爬坡。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能看见太阳。加之在几十米深的井下作业,衣服经常是湿漉漉的,关节炎是最常见的职业病。逢上阴雨天,湿乎乎的被子似乎能挤得下水来,盖在身上很不舒服。上级机关专门为每位战士配发了一条羊毛毡,可羊毛毡吸水也厉害。每天大部队进竖井、坑道施工后,留下值班的同志都要负责晒被褥。假日,大家都盼着有个好天气,中午能够躺在山坡上晒上一个小时太阳也成了很“奢侈”的享受。沐浴着金色的阳光,那温暖,都一一刻在了我们每一个导弹工兵的生命里。 

  太阳永在,我远在天涯的战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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