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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启文:长河浪花二题

发布日期:2015年01月05日

作者:戴启文

  戴启文,安徽省无为县财政局工作人员,在国内及台湾地区报纸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100多万字,文学作品收入《2001年全国优秀小小说》、《安徽省作家文集》、《财富是这样创造的》等书籍,出版地方文史读物《无为史话》,受到“安徽省内外众多以巢文化、皖江文化、省会经济圈文化、江淮地域文化为对象的文史学者的高度重视而成为备案书籍”。学的是中文,从事的是财政工作;日日与数字打交道,却放不下方块字带给自己的美感,夜晚和周末经常在自己的感觉世界里徜徉。

林则徐选婿

  又是一年即将过去,听到夫人埋怨自己对女儿的婚事从不过问,林则徐知道,自己是该过问一下二女儿林普晴的婚事了。

  这是清道光年间的一个除夕,时任江苏巡抚林则徐吃过年夜饭,一个人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其实,林则徐不是不关心女儿的婚事,他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关心。二女儿林普晴长得如花似玉,曾有不少官宦之家来提亲,不久前福建巡抚还托人捎话,希望结成儿女亲家。福建是自己的老家,他福建巡抚,林则徐江苏巡抚,门当户对,夫人同意了,林则徐却没答应。他不是觉得官宦子弟肯定不好,而是想起自己被岳父选婿的经历,也想通过选婿为国家选拔人才。

  当年,林则徐在长乐县衙内担任文书。一日,长乐县衙接到巡抚紧急公文,速押林则徐到巡抚府。县令知道林则徐聪明上进,不会牵涉到什么违法的事,以为遭到什么人的陷害,他悄悄找来林则徐,拿出二十两银子,劝林则徐连夜远走高飞。林则徐拒绝了县令的好意,毫不畏惧地说:“我坐得正,行得端,不怕污告。如果这样一走了之,我无罪也变成有罪了。”被衙役押解到巡抚府后,巡抚张师诚问:“长乐县呈上的书牍,是不是都出自你的手?” 林则徐回答说是,神态坦然。张师诚哈哈大笑:“老夫见长乐县呈上的书牍字迹端正工整,从头到尾,一丝不苟。通过了解,得知出自你的手。为试一下你的胆识,特设虚文请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真是个人才!”于是在巡抚府委林则徐以重任,不久他成了张师诚的东床快婿。林则徐受到岳父择婿之事的启发,也想用这种方法为女儿林普晴择婿。

  岳父先看文书,再考胆识;我该以什么标准选婿呢?好学、实干、亲民是必要的,勤俭、廉洁、情趣健康必不可少,顾全大局、老成持重十分重要……鞭炮声响起来,又一阵鞭炮响起来,打断了林则徐的思路,他这才想到自己该到巡抚署内看看。巡抚署里静悄悄的,成了家的幕僚早就回家过年去了,没成家的也被喧天的锣鼓和炫目的花灯吸引到街上去了,只有一个办公室还亮着灯。林则徐推门进去,见是年轻的秀才沈葆桢,问:“今天是除夕,你怎么还在这里?”沈葆桢毕恭毕敬地回答:“公务未毕,不能回家。”林则徐点点头,看到案上一本未看完的介绍西洋风土的画册,点点头,沉默片刻,忽然说:“我有一份奏章,今天必须誊发,你帮我誊完再走吧。” 直到三时分,沈葆桢才把长达数千言的奏章誊抄完毕,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错误,送到林则徐的书房。林则徐草草看了几眼,不满地说:“字迹草率,重抄!”把奏章丢到案上。沈葆桢本来准备交差就回家了,却没想到要重抄,他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天亮时分,巡抚府的属吏纷纷前来贺岁。这时,沈葆桢才把奏章重新抄好,恭恭敬敬地交给林则徐。林则徐看看奏章,笑着点点头。他向来宾把昨晚的事介绍了一遍,说:“公务未毕不回家过年,说明他能坚守岗位;字迹端正,墨色浓淡一致,说明他性格平和;遇冤不怒,顾全大局,说明他少年持重;奏章原稿上有明显的错字,誊抄两遍,都改正过来,说明他既尊敬上级,又敢于坚持自己的意见。”和夫人耳语几句后,颇为得意地说:“你们向我贺年,更应该贺我得了这个如意的东床快婿!”

  沈葆桢被林则徐招为女婿后不久,考中进士,后曾任翰林编修、江西巡抚、两江总督、南洋大臣等职,是洋务派里以前瞻、务实、廉洁、稳重著称的人。任福建马尾船政大臣时,他的“求是堂艺局”(船政学堂)是中国海军人才的摇篮,李鸿章的北洋水师十四个管带都是“求是堂艺局”毕业;任钦差总理台湾等处海防兼理各国事务大臣时,他重新划分台湾行政区划,仿江苏巡抚分驻苏州之例,移福建巡抚驻扎台湾,为台湾正式建省奠定基础。

 韩愈下华山

  这是一千多年前唐代的一个秋天,诗文名闻天下的韩愈赋闲来华阴县游玩。大诗人来县,虽不是皇上驾到,但如若在他诗文里留下只言片语,一样能名垂青史,当地官员自然不敢怠慢,好酒好菜招待之余,还延请他共赏华山秋色。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华山之巅。在笔立千仞的华山顶上放眼远望,山峦、河流、平原尽收眼底,被一路吹捧的韩愈不禁飘飘然,感觉到另一种形式的“一览众山小”。不知不觉中天已过午,主人催促下山。韩愈再看下山之路,千丈悬崖万丈绝壁,只觉得得头重脚轻,无法启动脚步,绝望地瘫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韩愈的哭声让陪同的官员大惑不解,也让后代的崇拜者大跌眼镜,让后来的研究者劳神费力,大家都不解,他韩愈能轻巧地上得山来,为什么不敢下山呢?一千多年前的影像无法还原或复制,但我想那时的华山肯定没有凿成现在才有的石阶梯,山路之险显而易见;我也无法攀上一千多年前的华山问问韩愈涕哭的原因,倒是在百姓中流传的俗语可能更接近真实,这就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攀岩上山,看的是自己手攀的方向,万丈深渊被踩在脚下;再加上当地官员这个说您“文起八代之衰”,那个说您是“古文运动”的领袖,恭维让韩愈飘飘欲仙,无形中为他的爬山垫上一块又一块的石头,以至于他误以自己是另一座山的顶峰,而并不把脚下的山当山。可是下山就不同了,附岩下山,手攀的方向已不被重视,眼睛看的自己脚踏的地方,正面向万丈深渊呢。

  韩愈的哭让当地官员大惊失色,又哂笑不已。劝吧,劝不了;请当地的山民抬吧,他不让;威吓说把他一人丢山上,他不在乎。这韩愈,出道以来糊糊涂涂、莽莽撞撞一路过来,不曾有过怕处;现在功成名就,身处绝顶,处处留心,事事留意,已由上山变为下山,不知从哪里生出许多“怕”来。平日上山下山如履不地的山民说:“您把下山当上山不就行了吗?”这句话让当地官员若有所悟。这些年来,韩愈一直想在政治上有所成就,但皇上只对他的诗文欣赏,却不曾付他以重任。于是当地官员让人先下山,再派人上山,假说皇上圣旨到了,请韩愈速速下山接旨,料定韩愈听说皇上圣旨到了,这一激动,下山时说不定就把害怕忘了。

  不知道一千多年前的韩愈是怎样下山的。我想,一千多年前华山的秋风一定很凉,秋风吹拂的秋景一定很美,但为了接皇上的圣旨,韩愈一定无心欣赏一路的美景,一定忘了脚踏深渊的畏惧。下山途中,韩愈甚至能感到一种追求的快乐,一种理想快要实现才有的满足,他的心绪一定像被秋霜染红的满山红叶一样怒放。

  当然,韩愈没能接到“圣旨”,但他因为把下山当上山,最终下了绝壁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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