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发永

　　叶发永，笔名朴树林，生于20世纪60年代，福州市台江区财政局副主任科员，国有资产营运公司经理，会计师。80年代末开始发表诗歌与散文诗，1996年底搁笔，2010年5月恢复写作，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福建文学》、《福建日报》等刊物。获福建省第26届优秀文学作品奖暨第8届“陈明玉文学奖”，福州市第二届茉莉花文艺奖，财政部 “建党九十周年”征文一等奖。现为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福建丑石诗群成员，中国散文诗协会会员，福州市仓山区作协副主席，居福州。

　　在田里犁地的父亲

　　父亲在田里犁地的时候

　　动作温和，表情生动，就像

　　在讲演一段故事

　　随着父亲的声声吆喝，情节

　　逐渐明朗

　　——犁铧前行，土地卷起波浪

　　泥鳅与黄鳝，这些地底下的居民

　　出其不意，蹦跳着

　　与你相见

　　这时，我光着脚，跟泥土

　　站在一起，我们互相喜欢

　　在父亲的背后

　　一路欢呼

　　从田里回来，父亲，就会兑上

　　半碗地瓜烧，眯着眼，看着

　　桶里的泥鳅黄鳝和身边的孩子

　　一小口，一小口的咂

　　模样斯文，像极了

　　一个书生

　　多年之后，我才想到，我们这些孩子

　　其实，都是父亲在田里

　　插播下的禾苗，父亲，弓背弯腰

　　用了一辈子的时间

　　在为我们，犁地

　　在父亲渐渐老去的背影里

　　我们绿着，并且

　　成熟

　　父亲与山

　　以前，父亲不住在山上

　　父亲住在家里

　　但父亲会扛着一柄锄头上山

　　在山上锄草，挖地，种平实的生活

　　父亲早出晚归

　　父亲晚上回来的时候，就把山风与清泉

　　带进梦里

　　父亲睡得很实

　　父亲的鼾声一阵紧接着一阵

　　这时，平躺着的父亲似乎就是一座山

　　高低错落的山峰

　　在父亲的身子里

　　起伏，游走

　　后来，父亲老了，父亲走不动了

　　父亲没办法早出晚归

　　一直住在家里的父亲就一直睡不好

　　父亲越病越重

　　后来，我看到山亮出了他的怀抱

　　带走了父亲

　　山在父亲的身上盖上了泥土，野草与森林

　　父亲病好了

　　父亲睡得很沉，像山一样

　　无声无息

　　看见山，我想起父亲

　　想起父亲，我看见了山

　　风在收割

　　风走过田野的时候

　　我们一无所见

　　但会感觉到凉

　　会听见水草与禾苗因为风的踩踏

　　在低低地喊

　　父亲也在这片田野上走

　　父亲的脚印很沉

　　经常是一头水牛帮着父亲拉着脚印

　　在田野上一起走

　　看见稻谷饱满的样子

　　父亲会弯下身子

　　这时，风也弯着腰靠近了父亲

　　如影随形

　　父亲在忙碌的时候，风也在忙碌

　　在父亲的背后，风一直跟着，很有耐心

　　一次只收去一点

　　当我们惊觉的时候已为时太晚

　　父亲轻如一粒稗谷

　　一阵风起，父亲就被吹走了

　　连影子都没留下

　　风在田野上走，风在大地上走

　　风在不停地收割